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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

惨烈的忍界大战正在迈入最终阶段。 
战争中，没有真正的朋友，只有永恒的利益；要没了利益的牵绊，就只剩下敌对，这就是雷火两国现在的关系。
雷火结盟失利后，两国关系跌入谷底；外加三代雷不仅没有处死叛乱者，反而将其重用，这种处置方式是木叶所无法容忍的；而如今，云忍干脆就将最强的金角部队调往与木叶对峙的前线，这无疑是最嚣张的挑衅。
明知是对手的激将法却又不能置之不理；六道宝具加九尾之力，这个战力组合堪比影级别的强手，再加一众实力出众的上忍，一般的木叶忍者根本无力抵挡这支部队。
于是在反复权衡利弊后，扉间决定亲自赶到前线，随行的还有常年相伴左右的六名弟子。

来到距离云忍最近的一条阵线后，扉间又听到这样一则噩耗：就在前天，一支五十人的编队与金角部队发生遭遇战，最终仅一人侥幸存活，其他人无一幸免，死状极惨。
薄薄的纸张上写着的是殉职人员名单，红色的目光每扫过一张死亡队员的相片，太阳穴就像鼓风机般突突直跳。

放下名单整理一下心情，扉间前往战地医疗所去探望那名活下来的队员。而这个人，其实扉间是认识的。
在村子刚建立还没有名字的时候，他就前来投奔，按照惯例归小鸳管。
那时他不过十六七岁，甚至是个同家族赌气而离家出走的少年。他的实力并不出众，刚来时有受到其他人的嘲笑奚落。于是少年变得阴郁不爱说话，日常训练也没有搭档，只能在角落里独自扔着苦无。
少年的离群孤僻很快就被小鸳注意到了，于是主动上前搭话。
对于队长的询问，他只是敷衍了事，心不在焉。本以为自己失礼的言行会受到训斥，没想到队长却忽闪着大大的黑眼睛笑了笑，说下午训练结束后会对他进行个别指导。
长官出人意料的温和态度令少年有些惊慌失措，甚至想要中途早退。然而这点心思似乎被队长看穿了，总是有意无意看看人还在不在，这令他根本不敢跑。
训练结束后，队长果然来找他，将人领回手里剑训练场，耐心地指出他的不足，并将重复演示了一天的手里剑术基本动作又做了一遍。
要还看不懂，小鸳就会不厌其烦地多次演示，并手把手教学，直到他能做出最标准漂亮的动作。训练结束时天也晚了，小鸳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，于是喊上他一起去新开张的拉面馆吃饭，她请客。

从那天起，这名少年就有了变化：队长每次布置的训练他都是最认真的，慢慢愿意与队里的其他人说话，期间最大的意外就是，队里几乎没人嘲笑他了。
那时扉间很忙，无暇去一个个记住新面孔。但这小子他想不记住都难，因为只有小鸳一有空，这小子就会来找她，甚至敢来敲千手族长家的大门，这令扉间很不爽，尤其当他从这小子眼中看出有着对小鸳的爱慕之意后，扉间差点将对他的态度上升至与斑同等级。
但扉间看得出，这小子没什么坏心，也很努力。在小鸳死后，他就完全变了个人，整整两年里发疯般地修炼，从一名实力平平的普通忍者迅速成长为身手不凡的准精英。
少年突然的发狠令身边的人很不解。而在被问道时，他只给了两个字。 
复仇。

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。出于对他的保护，扉间将人编入自己麾下，反复做思想工作，还派专人时刻盯梢，防止他擅自偷跑出去找金银角寻仇。
三十年的时光在少年的脸上刻上了岁月的痕迹，他已近知天命之年，却迟迟没有成家，独自一人住在忍者宿舍里。
他曾告诉扉间，他所爱的人三十年前就不在了，他的心早就冷了，硬了，死了。然而这颗冷硬的心却在见到那两头金银巨狼后，迸发出炙热的烈焰。
除了腹部的刀伤以及开放性骨折的四肢，他的背脊也遭到重击而碎裂。虽然勉强捡回一条命，但上了年纪的他怕是再也当不了忍者。
此刻他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，包得跟具木乃伊似的。重伤的他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，只是紧紧地盯着站在床边的蓝白身影，眼白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。
不必开口，扉间已经读懂他在眼神中传递的信息。 
是恨。

重伤员需要休息，所以扉间没有久留。
退出医疗帐篷后，扉间没有立即去休息，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一处高地。
今晚的月亮很圆很大，像一只巨大的银白色眼睛，注视着地上的人们，像是能透过那副皮囊，看清每个人的灵魂。
扉间怔怔地遥望高悬于天际的冷光，往事在脑海中如流影般浮现。
“战争”一词几乎贯穿了“千手扉间”的整个人生。年轻时全用在与宿敌宇智波的争斗上，年纪大了则作为一村之长，指挥更多的部下进行更为惨烈的战斗。就好像在冥冥中有一名好战嗜血的神明，紧紧紧紧地抓着他，让他不断地奔波于各个战场：无论是村内的明争暗斗，还是战场上的浴血厮杀，没有一刻停歇。
“千手扉间”这辈子似乎就没有跳出过修罗场。每个“战场”看似不同，却都是一样的惨烈。 
多年来，挂在“千手扉间”之前的称呼一直在变：儿时是家族罕有的少年勇者、长大了是战国名族千手的副族长、再后来又是木叶忍村建村元勋之一、初代火影不可或缺的副手、现任木叶二代火影。
可在这些光芒万丈的辉煌下，“千手扉间”却又付出了怎样沉重的代价？
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，深深扎着一根刺，一直在淌着血。

扉间始终清楚地记得那一声声“扉间大人”的呼唤，有时是高兴的，有时是委屈的，有时是活力百倍的，有时是消极难过的，有时是在卖萌撒娇，有时是严肃的讨论。
记忆中的那只小黑豹，不论被狮爪拍打多少次，总会坚持不懈地再黏上来，乖乖地把脑袋放在肉爪下。这下白狮却也没了辙，只能任凭她蹭啊蹭，坚实的心墙也就这样被蹭软了。
对于大白狮，小黑豹可不是只会撒娇。
“我想超越您。”
站在黑豹旁的白狮愣住了，出神地看着那双比黑夜里闪耀的星辉更为晶夺目的黑瞳。
突然意识到，她再不是那个只满足于看着他的背影跟随他的脚步的小丫头了。
她已经长大了，同他一样，蜕变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忍者了。
嘴上还逞强说着“你还差得远呢”，心里却是满满得快要溢出来。 

然而在那天，她却离开了。
除了战斗技能，她练得最多的就是隐蔽藏匿；她小时候时，两人就像在玩躲猫猫，他还能很轻松地找到她；随着她长大了，他花的时间就越来越长，可最终总还是能找到。
但就在那一天后，他倾尽心力也找不回她了：她去了他所触及不到的地方，永远地。 
不仅找不回她，甚至不能为她讨回公道；不是没有能力，而是绝对不可以。
其中原因可概括为冰冷的两个字。
大局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他肩上的责任越来越重，越来越不能够感情用事，只能将自己真是的内心紧紧束缚起来。
三十年了，她早就化为尘芥，那最该死的恶人还好好地活着，继续为所欲为。
他却只能看着。
能为了尸骨残破的部下们而震撼整个忍界，却无法为她挺身而出，只因前者事关木叶忍者的尊严，后者是个人私情
“克制”一向是扉间最擅长的，而他也确实做到了。
为了所谓“大局”，为了所谓“忍者准则”，他成功地变为木叶的“千手扉间”，不再是自己的自己了。

直到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时，扉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湿了，于是深吸一口气，迫使自己想些别的。
在他的字典里，是没有“落泪”这个词的。
说来也怪，自雷火结盟乱局中脱身到现在，许久不做梦的扉间竟开始频繁做梦；梦境很简单，黑色的背景，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，正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。
习惯性地招手让她过来，她却在原地一动不动；叫她也不答应，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；向她走过去，她却连连后退。
求求您……不要过来……不要……
熟悉的声音中带着低泣，让他的心抽痛起来。
原来怎么都赶不走的小家伙，现在却主动要远离他。

他的步子没有停滞，她继续向后退，两人间的距离丝毫没有缩短。
为什么要躲我？？？？
他有些愠怒，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，比她后退的速度要快得多。
眼看只有几步之遥了，他向她伸出手。
可她却突然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猫，转头就跑。
喂！！你要去哪儿？？
不假思索地，他随即追了上去，可奇怪的是怎么都赶不上。那片黑色的背景随着落荒而逃般的背影迅速地远离他，不一会儿就彻底消失了，连同她的身影一起。
偌大的空间里，只剩下他一个。他看不到她，感知不到她；她彻底脱离了他，他找不到她了。
悲伤、绝望、痛苦……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口，令他快要窒息。

扉间来到阵地后方。
夜深了，该睡觉了，但扉间没有回营帐。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，从不在前线躺着睡觉，累了就靠着阵地工事眯一会儿，神经时刻紧绷。
之前那种伤怀的情绪平复了些许，扉间得以腾出大脑空间，来思考接下来的战局走向与相关应对措施。 
木叶与云忍间微妙的平衡早已被打破，云忍战力强悍，硬拼不得，得靠智取。 
所谓“知己知彼百战百胜”，情报无疑是致胜战场的关键。
渗透戒备森严的云忍阵线不是件容易的事，而木叶前线又急缺精干的侦察人员。再三思量后，扉间打算亲自走一趟。
自从任命小鸳为侦察队指挥后，扉间就再没亲自执行过深入敌后的侦察任务。如今情势所逼，身为火影的他又要重拾多年前的老活计。
时间的指针仿佛回到了过去。

扉间原打算单独前往，可在出发前却被六个弟子缠上了。别看他们年纪轻轻，一个个都鬼精得很，尤其是猴子。他早就注意到老师可能的动向，于是天没亮就爬起来，顺带叫起其他人赶来堵人。 
一听老师要单兵深入云忍后方，学生们马上不乐意了，嚷嚷着要一起去，甚至抛开礼节，像群耍赖皮的小鬼拽着老师不放。 
在听到老师那无奈的叹气声时，学生们知道：他们赢了。
单独行动是为了确保隐秘，而多了人手则能增加效率。 
众人是趁着清晨的浓雾还未散去之时成功渗透入云忍阵地，之后扉间一人，弟子则两人一组，大家分头行动。
起初还都一切顺利；但云忍也不是吃素的，感知忍者部队很快就发现有敌人，紧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爆炸声。
引发云忍警戒的正是扉间的弟子。他们的隐蔽潜行技巧其实还是可以的，但都是第一次执行如此危险的侦察任务，导致心情过于紧张暴露了气息行踪。好在每个人的实力还是过硬的，都逃过了云忍的第一波攻击，得以活着来到约定地点与老师汇合。

六名弟子神色紧张地跪成一个半圈，看着老师神情淡然地感知遭敌情况。
“我们被包围了。”
“敌人数量……二十。”
“是云忍精锐，金角部队。”
明明深处敌军腹地被强敌包围，扉间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惊慌，还像老师在课堂上读了一道题，接下来就等待着学生的答案。
经过讨论后，学生们给出一个统一的答案：全员留下只是送死，为掩护同伴突围，需要留下一人当诱饵。
当然，做诱饵的那个人所面临的，仍然是死亡。
那么，谁来呢？
所有人都沉默了。 
扉间始终没有发表意见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。
日斩年纪轻轻却大气而有担当，只是心地过于善良，有时会非常吃亏。
镜冷静细致，能为木叶鞠躬尽瘁，希望他能在以后给宇智波带来改变。
团藏不乏勇武，思想却有些极端，关键时刻缺乏魄力和觉悟，还需要更多磨练。
门炎逻辑思维出色，就是书生气太重，有时会不知变通，想法要更多样化。
小春巾帼不让须眉，关键时魄力不输男子，希望她以后能成为更出色的女忍者。
取风很有实力，性格温和却有些懦弱，要有更多的勇气和自信
如果不是眼下情况紧急，扉间倒是很愿意与弟子们促膝谈心，他有好多好多话要交代他们，就像位总是爱替学生操心的老师。
可惜，怕是再没机会了。

最终，挺身而出的是日斩。
猴子一如既往地嘿嘿傻笑着，夸自己是六名弟子中实力最强的，所以这份重任非他莫属。
听完猴子的发言，扉间不着痕迹地看向团藏。
不出所料，团藏习惯性反驳日斩的做法，他要留下来并说自我牺牲才是忍者的本分。
其他人依旧沉默。
众弟子的反应都在扉间的意料之中。
至于那最终的答案，也是早就决定了的，就在扉间决定带上弟子同行的那一刻，甚至更早，就在他决定将六人收为弟子的那天起，便已经有了觉悟。
哪怕牺牲自己，也要保护这些年轻人。

“留下当诱饵的肯定是我。”
“你们还年轻，不必着急，那个时刻总会到来。”
“在那之前，珍惜自己的生命。”
“猴子，保护好那些仰慕村子以及信赖你的人们。”
“你要培养出值得托付未来的下一代。”
“从明天起，你就是火影。”
正常情况下，没人会考虑让一村之首犯险，更别提要牺牲首领的性命。
但扉间却在战争开始时就将自己的战死列入考量，并花了相当大的精力拟定遗嘱，写好后交给了最信赖的人。
在木叶，火影是重要的，但不是必需的；火影的职责是“保护”，而不是“被保护”；年轻人不应为个老头子而白白牺牲，而身为他们的上司、前辈、师长，尽全力保住年轻人才是老头子该干的活儿。

老师坚定的背影渐渐走出了视线，而六名弟子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藏好，伺机突围。
藏匿期间不管看到听到什么都不能出来，余下的体力要全部用来逃跑，绝对绝对不能回头。
六人的藏身处传来低低的抽泣声，五个男的没一个眼睛是干的，小春更是双手捂着嘴，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。 
日斩、团藏、镜、门炎、小春、取风。
这么多年来扉间老师一直在保护着他的学生，学生们却没有一次能挡在老师面前；而现在，他们更是为了活命将老师独自一人留在如此险境中。
一个换六个，这实在是最无奈、也是最残忍的做法。

金角的队伍中， 没有一名感知忍者，也没有瞳术使用者，可他们却是现今最强的追踪追击部队。
他们是一群饿犬，是一群恶犬，他们最强的武器就是完全凭着野兽的直觉、循着鲜血与战斗的气息，寻找最棒的猎物。
蓝白相间的高大身影一动不动地站着，像是对来者熟视无睹。
久闻木叶二代火影威名，之前好歹还打了个照面，金银角没有命令部下一拥而上，则是摆开阵型将人围住。
领头狼深知这头白狮的厉害，所以不敢贸然行事；然而面对由两头凶狼率领的一群饥饿难耐的鬣狗，再凶猛的狮子也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。
大概环顾一下四周，金角意外地发现似乎真的只有火影一人，与银角对视一眼，两人不约而同地嗤笑起来。 
“哟~木叶的火影大人~怎么就你一个~？”
“另几个呢~？丢下你先逃命了~？”
用言语挑衅对手是他俩的常用伎俩，伤人的嘲讽、嚣张的语气，往往几句就能让对方热血上头失去冷静，等砍下脑袋时，血液会像加过压一样飙射出来，看着就过瘾。
然而眼前的白狮却根本不为所动。
“我想知道，你们杀人时在想什么。”
冷静的语调像是反将了一军，银角不爽地“嗤”了一声急着要干架，却被金角拦下。
“还用问吗？”
金狼的嘴角咧开最恶毒的狞笑。
“自然是再痛快不过了。”

“……是吗？”
随着一声低喃，白狮周身的气息终于有了变化。在场的云忍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查克拉正在翻涌，却被努力压抑着，只能一丝丝流出来。
蓝色的微光带着难以言状的威严不断溢出，带起阵阵气流，白色的鬃毛根根竖起，蓝色的忍甲被逐渐加强的气流吹得哗哗作响。
白狮缓缓睁开眼睛，猩红的双瞳倒映着一金一银两道身影，似是要用目光将他们生吞活剥。
瞬间，原本气势汹汹的云忍哑了火，纷纷抽出兵器拉开架势严阵以待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冰蓝。
而不到一秒的时间，冰蓝瞬间从众人眼中消失了，紧接着就听五道挥舞利器的破空声。又过了不到半刻，所有云忍的视野都被四溅而出的鲜血染成红色，定睛一看，五名对角站立的精英云忍竟几乎在同时脑袋搬家，其他人却连一点反应都没。

“金角，银角，”
血雨的另一侧，蓝白相间的身影站直了身体缓缓走来，身上一滴红色都没染到。左拳紧握，右手倒握着一柄蓝得发亮的查克拉刀刃，音律单一的“嗡嗡”电流声给人以近乎窒息的压迫感。
被白狮那一双血玉般的红眸逼视，金银巨狼瞬间感觉到直刺心窝的恐惧感。
“我要你们偿命。”